【忘羡】青菜豆腐汤（兔子羡）番外
番外放出。
没有准确时间段的番外，不具备合理性，将它看成沿用正篇设定的独立故事就好了。
番外 · 豆腐青菜汤
魏无羡总觉得睡得不踏实。
平常他都窝在蓝忘机校服里歇息，又软又暖和。如今全身上下硌得慌，冷飕飕的。
他闭着眼睛胡乱去摸校服，但手指抓到的，除了空气还是空气。
不对劲！
魏无羡猛地睁开眼。不知是什么时间，天还未明。视线里是昏暗一片的地板。
他正仰面躺在地上，往旁边一瞟，瞟到了矮几的四个脚，视野居然比平常高了不少。
再往另一边一瞟，一张兔儿脸猛地跳进眼里，挨得这样近，毛茸茸的鼻端差点就要戳到他脸上。
“哎哟！”云深里三更半夜传出一声哀嚎。
魏无羡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地爬起来，他方才避得急了些，一头磕上矮几，撞得眼冒金星。
这怎么回事，我怎么变回人了？
魏无羡如堕五里雾中，呆坐了好一阵，突然体会出了自己为什么觉得冷。
他从头到脚，别说衣服，连一片布都没穿。
幸亏不是被女修抱着时变回来了！魏无羡忙抓过矮几上蓝忘机的校服套上，正拉平领口，突然又想：哎还是不对！蓝湛呢？！
他朝蓝忘机塌上望去，里面半个人影没有，他视线转了一圈，又转回到那只兔子身上。
这才看清并不是他夺舍的那只。一身雪白的毛皮，连半根杂色也没有，正一动不动无比冷静地看着他满屋子乱转，嘴里咬着的，居然是蓝忘机那根宝贝抹额！
魏无羡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一人一兔沉默对视半晌，魏无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，道：“呃，那个，你……蓝湛？”
白兔子不失气度地点了点头。
魏无羡一怔，随即猛地拍腿大笑：“哈哈哈哈哈哈哈蓝湛你居然变成个兔子还挺可爱啊哈哈哈哈哈。”
他伸手要去摸那对毛乎乎的耳朵，蓝忘机大约是被他笑得不大高兴，一偏头躲开了。
“哎你看你，说说就生气了，你别走啊。”魏无羡又去拽那根卷云纹抹额，“我知道你家禁杀生，不会吊你去烤的。你把这给我，你不是很喜欢吗？咬坏了怎办？”
他本是随口说说，没想到蓝忘机真松口了。魏无羡抽过那条抹额，比在自己额上，手指一阵摸索，在脑后系了个结。
“怎么样，像不像你们蓝家人？”他得意地冲蓝忘机一眨左眼，不出意外换来两道谴责目光。
魏无羡先前一直蹲着说话，这下站起身来。他本就和蓝忘机身形相仿，校服穿着很是合身，他又生得丰神俊朗，倒真有几分姑苏蓝氏的意思。
“蓝湛蓝湛。”见兔子挺直了背抬头来看他，魏无羡心里暗爽了一把，“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兔子摇了摇头。
魏无羡又问：“那你知不知道如何解？”
兔子仍是摇了摇头。
魏无羡也不慌。他早已身死，哪来的肉身让他还魂。虽不知着了何术，但大约一两日便能恢复，看蓝忘机，也仍然气定神闲，波澜不惊。
魏无羡负着手走来走去，思索道：“当下最要紧的是瞒过你家人，那堆小娃娃倒是好说，你兄长叔父呢？”
兔子看了一眼书桌，魏无羡会意，双手箍着兔儿身子将他放上去。他觉得满手握着的都是温热柔软，忍不住多摸了几下，被蓝忘机蹬了一腿。
兔子从叠放整齐的书卷中咬出一张宣面，正要去薅笔，迟疑片刻，以爪为笔，蘸了墨，写下三个字：清谈会。
倒比有些人持笔写得还端正些。魏无羡揉指道：“兰陵金氏？”
蓝忘机点了点头。魏无羡又自言自语道：“那三日之内是回不来了，好极好极。蓝湛，你早上是不是要监学，最晚什么时刻会有人来找？”
兔子抬爪写下三个字：卯时末。
魏无羡咋舌，半晌没说话。蓝忘机刚才被他一折腾，一身皮毛也乱了，这下正踩在宣面上拭净了爪，抬爪理顺，如从容整衣。
魏无羡看在眼里，突然阴恻恻一笑：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，我且就在这候着！”
兔子冷脸睨他，咬了咬衣袖。
魏无羡回头一看，心下了然，故意无赖道：“我也不想穿你家衣服的，真的。但我没衣服，总不能光着。到时候被你家小辈看见了，说含光君如何如何癖好，你别怪在我头上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兔子已经离了他十步远。
魏无羡得意大笑。
蓝家小辈和门生们面面相觑，一脸疑惑。
含光君平日里卯时中便已到兰室督学，今日已快到卯时末了，为何还是不见人影？
蓝家人都极为守时，蓝忘机更是雅正中的雅正，绝不存在睡过头一说。莫不是病倒了？
蓝思追格外担心些，拉了蓝景仪，两个人偷偷溜出了兰室，去寻蓝忘机。
这边魏无羡折腾了一晚上，又累又困，不知何时睡了过去。他腿翘在书桌上，头歪在椅子里睡得正香，忽听有人轻轻叩门，小声道：“含光君，含光君……”
魏无羡一个激灵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。手忙脚乱地翻起来坐好，白兔子刚好从他腿上抬起头来。
等等，这什么时候爬到我身上的？
魏无羡看兔子，兔子视他为无物，低头舔爪。
啧啧，这个蓝湛，居然也会噎我了。魏无羡心里稀奇，打了个呵欠，抱起兔子，起身去开门。
门口站着两个小娃娃，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人一兔。
见是蓝思追和蓝景仪，魏无羡松了口气，歪着身子靠在门边，脸上浮出甚不正经的笑来：“哎，你们是来……找蓝湛？”
两人眼睛瞪得更大。蓝忘机在何处不是极受尊敬的名士，即使地位相仿的修士也会尊称一声含光君，从未听有人直呼其名过。
蓝景仪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话，蓝思追却莫名感觉眼前站着的并不是坏人，大胆道：“思追担心含光君是不是病了，便擅自找来了。请问前辈是……”
魏无羡毫不害臊道：“魏远道。”
“魏前辈。”两人施了一礼。
魏无羡继续满口胡诌：“山下有邪祟作怪，含光君夜猎去了，我就是来给他送消息的。他走得急，来不及等，便托我告诉你们一声。”
蓝景仪看他面生得紧，心直口快道：“若有急事，含光君定会留书信于室，总归不至于让……让只有一面之缘的魏前辈……”
“谁说只有一面之缘啊？”魏无羡嚷道，“你们家含光君天天追着我跑，可喜欢我了。”他在腰间摸索一阵，掏出块玉牌：“你们看，他给了我这身校服和通行玉令，就是怕解释不清，生了误会。”
怀中兔子耳朵动了动，脸撇到一边，似是不想再听。
两个小娃娃面面相觑，半信半疑。蓝忘机虽有单独夜猎的时候，但均会告知家中长辈，而这身校服和令牌又绝非作假，莫非真是有要紧事？
见两人快要上钩，魏无羡又换了副和煦笑脸：“我还知道你们叫蓝思追和蓝景仪，含光君说你们俩最懂事，就由你们代他向其他人知会一声，能做到吗？”
见得含光君赞赏，两人高兴得小脸通红，忙不迭点了点头。
魏无羡心中大笑，装模作样交代了几句，脚下一点，抱着兔子不见了踪影。
他虽灵力大损，一身武学仍在，三下两下绕过蓝家巡逻，破了云深屏障，直奔山下而去。
江南孟夏天，姑苏景致正艳。魏无羡东瞧瞧西看看，他在云深里关了许久，一时兴起下山，也漫无目的。随手摘几支花，又随手送了路边挑货的女子，换来几声绵软嬉笑，胆大些的直往他怀里塞香囊绣帕。蓝忘机冷眼旁观，一张脸寒气逼人。
魏无羡虽做鬼多年，但当年夷陵老祖何其风光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，若被人认出那就麻烦大了，便专门捡了人少的地方走，风景反而更绝妙。
没走两步，魏无羡又从怀中摸出那根抹额系上。见两道冰冷目光射来，他笑嘻嘻道：“别那么小气啊，蓝湛，这里是你们家地盘，也让我沾沾光。”
他们已走出了镇子，前路渐开阔，万木葱茏百花争艳，隐约可见湖岸。魏无羡一边说一边四处乱瞧，忽然眼前一亮，身子一歪朝湖岸而去：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，正好正好。”
岸边几个戴着斗笠的布衣少女，担子里挑着都是刚出水的嫩菱，正嬉笑着挤菱肉。
魏无羡抱着兔子飘过去，笑道：“第一批菱可不是季夏才出水？妹妹们，现在菱已可以吃了么？”
他上辈子行船于彩衣镇，一摸头发一溜儿媚眼儿一声姐姐，神采飞扬惹得整个河道一片莺啼燕语蜂蝶乱坠，两只金枇杷入手，好不得意。如今故技重施，端的是一派风流不羁。姐姐是要不得了，妹妹说得一样顺口毫不脸红。
几位少女忽听人来，惊奇看他，见魏无羡身着蓝氏亲眷子弟装束，相貌明俊气度不凡，又羞着脸笑成一团。推搡半天，一位胆大的开了口：“这位公子，最近天怪，热得早，菱角也熟得早，送你一个尝，好清甜的咧。”
壳里挤出水灵灵的嫩白菱肉，魏无羡单手接了，扬眉一笑：“甜，肯定甜的。”
见他犯病，怀中白兔奋力蹬腿，转身就要跑。魏无羡菱角咬在嘴里，双手箍住兔儿身子，任他乱蹬乱踢，又换单臂夹起，伸手摸了一把耳朵。
白兔不动了，魏无羡咬了口菱肉，凑近白兔耳朵，忽然眯起眼睛一笑，悄声道：“怎么，含光君，想跑？没门。”
白兔转过头，怒目而视。
少女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，只见他怀中兔子雪白可爱，都围过来，甜糯道：“公子，你这兔子好生可爱，可是云深不知处里养着的啵？”
魏无羡惊奇道：“妹妹们也知道云深里养着兔子么？”
“知的呀知的呀。”一个杏目双髻少女软声道，“仙门里有子弟门生去姑苏城里买喂兔子的物件，偶然遇见过。”
魏无羡立马想到了蓝思追等一众小辈，忽又听少女们笑成一片，其中一位咬着唇去掐同伴粉白手臂：“说呀，说呀，还有那位……”
“那位含光君！”有人忍不住抢先道，“哎呀，可真真是……”
剩下的话未出口，魏无羡也能猜到大约是风雅俊俏一类。他暗笑蓝忘机真是事必躬亲，连这等事也要亲力亲为，一忘形，又管不住嘴道：“这只就是含光君养着的兔子，哎呀呀，见我下山，非要跟来。”
他三口两口咽下菱肉，双手举起白兔，道：“怎么样，白不白，仙不仙，雅正不雅正？像不像那位含光君？”
白兔仿若目死，木然注视前方。
“像！像！”女孩子们都挤着笑成一团，那位杏目双髻的少女伸手来摸，却被白兔一蹬腿躲开了。
魏无羡知道蓝忘机不喜与别人身体接触，便打哈哈道：“哎，他怕生。”他亲亲热热将兔子往怀里一塞，问，“好妹妹们，还能送我个菱角么？”
立马有少女剥了个饱满的递来，魏无羡掰了一角送到蓝忘机嘴边，兔子静了半晌，嘴一张，咬住了。
“呀，它欢喜这个吗。”少女们惊喜道，纷纷效仿，捏了菱肉去喂兔子，白兔却不再给面子，侧开脸去，一个不吃。
“人一多他就闹脾气，你们莫要怪他。”魏无羡好整以暇地顺顺兔毛，又捂住胸口痛心道，“你们都去喂他，怎么不见人喂我，莫不是更待见他？”
“公子好会说笑。”少女们笑得花枝乱颤，其中那位大胆的姑娘果然剥了一枚菱角，笑吟吟送到魏无羡嘴边，“不吃我的可不许走啰。”
魏无羡笑着一眨眼，看得对面人脸一红：“吃了我也不走啊。”嘴上轻挑着，他却没咬，正伸手去接，突然手一缩，哎哟一声。
手指上一排牙印，白兔子挣脱了他的手，三下两下跑得老远。
“啧啧啧，含光君的兔子，脾气真坏。”魏无羡揉了揉手指，见眼前少女不知所措，又朝她抱歉一笑，指了指前面，“我去追他回来，要是跑丢了，回去又得挨罚。”
少女们也不强留，纷纷往他手里塞嫩菱角，娇声道：“季夏的菱角更好吃，公子一定再来呀。”
草丛里隐约可见一个白毛团在前蹦跶，魏无羡不紧不慢，跟着走了两里路。
见周围已无人，他才悠悠道：“蓝湛，牙挺尖啊，好一个皎皎君子，都会咬人了。”
他突然想起上世在玄武洞，蓝忘机也咬在他胳膊上，留下好深两排牙印，越发觉得蓝忘机这人真是有意思。
白兔子闻言不蹦了，立起身来，魏无羡朝他走近一步道：“你又生气，哎，你气什么啊？”他掂着手里一包菱角，“你别这样看我，我会不好意思。这是她们送的，可不是我强要来的。再说你又不带钱，你要是有钱，我就不说话直接向她们买一串了。”
魏无羡一边说，一边往怀里塞菱角，手指突然摸到个什么东西。
魏无羡：“……呃？”
他掏出来一看，居然是个小巧精致的钱袋，打开一看，金光一片晃花了他的眼。
魏无羡：“啊？？”
兔子冷眼看他。
魏无羡没看兔子，只黏在那一片金光闪闪上：“蓝湛你真有钱。”随后一拍大腿，痛不欲生道，“早知道刚才在城里就去顺两坛天子笑了，可惜啊！可惜！”
他唉声叹气半天，又提起兔子放进臂弯里：“我抱你走，要不等会野猫叼你，我撵不上。”
魏无羡继续往前去了两三里，渐入湖西。湖边靠着几只采莲船，正值晌午，船上空无一人，船夫都在树下遮凉小憩。
魏无羡一拍巴掌计上心来，他既不方便在大街上晃荡，为何不请人替他晃荡。当下便上前去谈妥了价格，差了船夫代他买酒去。
至两坛天子笑送到跟前，魏无羡又想到花的都是蓝忘机的钱，未免有趁火打劫之感。薅了把怀中兔毛，又多付了一吊钱，租了一只采莲船，将白兔和菱角塞进船舱，撑篙向湖心而去。
划了几篙水，魏无羡道：“以前让你来云梦玩儿，带你摘莲蓬菱角，你不来。这次带你来看荷花，你可给我个面子呗，蓝二哥哥。”见白兔蹲在一堆菱角前一动不动，他又道，“别客气，吃呀，你那牙能咬开。”
白兔伸出爪子拨了拨一枚菱角，又不动了。
想到自己为兔子时，蓝忘机苹果皮削得干干净净，切块大小均一。相较之下自己似乎不太厚道，魏无羡便停了竹篙，捡了那枚菱角：“想吃？”
兔子脸撇到一边，魏无羡知道蓝忘机不会理，自顾自坐下，剥了外壳，将菱肉掰碎了放在蓝忘机面前，又自己拈了一枚：“你们姑苏的菱角也好吃，就是花样没云梦的多。”他捏住菱角两端用力一挤，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肉来，“云梦的采菱船，刚捞了菱角就在船上卖，有生的有煮熟的，特别香。再多添点钱，还有菱角莲子汤喝。”
不多时他已经剥了三五个，天子笑也喝了一坛，又问：“你们姑苏是不是有菱角糕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家做，唉，可惜我尝不到。”
蓝忘机慢慢地嚼着菱角，魏无羡又拍拍屁股站起来撑篙。小船拐了个弯，驶入一片荷叶中去。翠玉映胭脂，层层叠叠地挤上船头，魏无羡划着费力，干脆停下来，任其漂流。他倚在船舷上，懒洋洋支腮看碧叶红芙，顺手折了两支半开荷花扔进船舱里。
白兔静悄悄地出现在旁边，魏无羡提着耳朵把他放上船头，又扯了几大片荷叶：“用这个裹八宝蒸糯米糕简直绝了，不好吃你咬我。你们云深是不是不知道？就知道你叔父不让你们这么玩儿。”
正午太阳正毒，魏无羡拿起一片荷叶不停扇风，还是热得难受，索性解了外衣，一只脚踏上了船舷。
蓝忘机看过来的眼神里瞬间带了几分警告。
魏无羡道：“你要讲什么我都知道，不合礼仪，有损颜面是不是？我说蓝湛，你长那么大有没有随自己性子玩一回。”他转过来对着兔子，嘴角一勾，一字一顿道：“你看我。”
魏无羡向后倒去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，水花之后，人不见了。
蓝忘机去船边看，水下一串细小气泡，然后渐归平静。
片刻之后船另一边气泡翻腾，魏无羡猛地冒出水，抹了把脸上的水，趴在船舷上冲蓝忘机笑：“水里果然舒爽多了，怎么样，蓝湛，你来不来？”
蓝忘机摇了摇头。
魏无羡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，道：“好吧，随你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猛地一晃船舷。蓝忘机没想到他变卦这样快，脚下不稳，爪子一挥抓了个空。可怜威名赫赫一身霜雪的含光君，就这样跟个秤砣样扑通一声摔进水里，耳边听见魏无羡得意笑：“你看你，不还是下来了？”
呛了几口水，扑腾加下，这副兔儿身还是笔直往水底沉去。正头昏脑涨之际，被人猛然往上一托，带出了水面。
蓝忘机一身白毛湿透了，乱七八糟黏在身上，可谓狼狈至极。魏无羡一张脸距他不过五寸，正笑着，朝他一扬眉毛道：“舒爽不舒爽？”
水珠不断滚过睫毛下颔，素白校服在水里晕得像一朵花，隐约可见包裹其中的有力线条。
蓝忘机盯着看久了，忽觉不妥，正要移开视线，身下一空，扑进水里，一弹指又被人提上来。
蓝忘机吐出嘴里一口水。魏无羡笑：“好不好玩？”见蓝忘机黑着一张脸，又扬声道，“别生气啊，我逗你呢。”他托着蓝忘机绕着荷花游，“还有更好玩的。我们莲花湖里能挖藕，刚挖上来洗洗就能吃，又脆又甜。这湖里也有，不过现在早了点，挖不了。蓝湛，你能不能游水？”
魏无羡松开手，见兔子直往下沉，又提起道：“那你抓紧我。”
他长在云梦，水性极好，一头扎进水里，几下就游出好远。几片荷花边划了一阵水，又折身转了个方向。湖边一溜金丝柳，细嫩叶子洒洒落了一片湖面，引来了大大小小一群鱼，魏无羡瞄着的，正是这群鱼。
鱼群把细叶当饵料，咕咚一口吞了，吐出一个气泡。魏无羡游近了，那片鱼惊慌而去，他也不动作。见他不动，鱼群又慢慢聚拢，专心致志吞叶子。魏无羡等得就是这一刻，他虽在水下，出手却极快，霎时一条鱼混乱中被击晕，直飞上岸。
“你家菜太难吃，真的，不知道你怎么忍下来的。今晚带你喝新鲜鱼汤，讲不讲义气？”魏无羡得意道。鱼群时聚时散，魏无羡又打了三四条，在岸边用柳枝穿好了，提着游回船去。
他拿荷叶裹了鱼放进船舱，自己摊开四肢躺在外面晾衣服。太阳刺眼，魏无羡又随手折了片荷叶遮脸，双臂枕脑，在荷叶底下打个哈欠对蓝忘机道：“我睡一会儿，你可别下水。”
湖面微微起风，清淡水汽混着荷花清香飘来，很是惬意。魏无羡闭着眼睛睡得正朦胧，迷糊间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跳上他胸口，带来一片水。
魏无羡懒得睁眼，只挥挥手道：“我睡觉不怎么规矩的，要是被我压出个好歹来，我没法向你家交代。”
那团湿当没听见，在他胸口趴下，再无动作。
魏无羡啧啧两声，也随他去了，闭眼休息不再说话。
这一觉睡得很沉，再睁眼时晚霞已起，绛纱般映上湖面，很是漂亮。
一人一兔具已干爽。魏无羡还了船，又提着鱼，请船夫一起来喝鱼汤。船夫一辈子守在这片荷塘里，没怎么见过仙门世家里的人物，先前看魏无羡仪表气度不凡，心里已是惊叹。后来发现魏无羡一点不摆仙门里的架子，十分好相与，更是喜欢他。见魏无羡要煮鱼汤，便帮忙细细片了鱼，辅以葱姜，又多多加了香菇和雪白的豆腐。
鱼是新鲜的，鱼汤更是鲜美无比。魏无羡一边与船夫扯家长里短市井八卦，一边舀汤夹鱼。蓝忘机面前一个粗瓷小碟，魏无羡鱼肉去了刺便放在碟里。船夫见兔子食鱼，十分稀奇，笑问道：“这兔子怪伶俐可爱的，不像是普通兔子。听镇上有人说仙门里头专门饲养了有灵力的妖兽，莫不这就是那个啥，啥……灵宠？”
魏无羡一口鱼汤险些喷出来，拍腿哈哈大笑：“灵宠哈哈哈哈哈……不，他可不是，他比灵宠厉害千万倍！”
船夫不明觉厉，肃然起敬。之后全程偷瞄蓝忘机，一个劲儿往他碟子里夹鱼肉。
魏无羡又搬出剩下的一坛天子笑。蓝忘机不饮酒，他便与渔夫对饮，一边剥菱角佐酒，好不痛快。
一锅汤喝到白月初升，繁星微现。魏无羡怕过了云深宵禁时间，翻墙撞到夜巡。更何况蓝忘机不辞而别，云深里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，便收拾了东西，要起身告辞。
船夫拉着魏无羡的袖子直摆手，把租船的一吊钱硬塞回他手里，又去湖里摘了好一捧荷花荷叶送他，才放他走了。
魏无羡御不得剑，鬼鬼祟祟翻进云深时已是戌时末。心道好险，待悄无声息推开静室门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才彻底松了口气。
他久未如此活动，竟觉得又累又困。褪了外衣便扑倒在榻上。半梦半醒间，又恍闻刺刺声。魏无羡睁开一只眼，发现白兔正立着身子挠床腿。
“你要睡床？”
问完又觉不妥。床是蓝忘机的，自然该他睡。今天下山一身校服也被揉得皱皱巴巴，连给兔子搭个窝都拿不出手。
魏无羡反正脸皮厚，也不介意跟别人同睡一榻，提了白兔上来放到枕边：“你可别乱跑，我怕我睡着了啥也不知道，一脚把你骨头踢散了。”
兔子连看都懒得看他，团成一团。
魏无羡又闭上眼，旁边的兔子一直不安生，翻来覆去。昏昏欲睡中一团温热挤进了他的颈窝，毛乎乎地搔着下颚。
……这个蓝湛，真是越来越厉害了。
魏无羡模糊想到，想抖抖肩膀，却终敌不过困意，又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睁眼已是天光大盛。魏无羡照例蹬着身下衣料伸了个懒腰，懒洋洋地抓了抓肚皮。
抓着抓着突然反应过来。
他猛地翻起环顾四周——静室还是那个静室，床榻还是那张床榻，矮几还是那只矮几，自己还是那只睡在校服里的兔子。想起昨日遭遇，一时间竟不知是醒是梦。
蓝忘机不见人影，魏无羡跳下矮几转了一圈，视线突然被窗边一抹胭脂吸引。
细颈长瓷瓶里插着几支开得正艳的荷花，花瓣娇嫩。
——那便不是梦了。
旁边还摊着一片荷叶，魏无羡跳上去，看清里面的事物后，思索半晌，决定今天蓝忘机抄书时，少去踩两爪子脚印。
荷叶上面还有晨露，很是新鲜。
里面放着的，是两块菱角糕。
—END—
最近实在很忙，lof大概会暂时咸鱼，这里给大家说一声抱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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